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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早晚合一
 听完这群狗东西的描述, 邢八爷一脸的惊疑不定,望着这群没一个站得起来的家伙, 他面色难看:“什么晴娘雨娘的, 你们难道全是被一个小娘给揍了?!”

 这群家伙个个愁眉苦脸,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我们按您的吩咐, 趁着大法会人最多之际,在那各个铺子里说那陆苗氏的丑话,先时还好, 后头不知怎么地,来了许多人,口中都嚷着要为那叫‘晴娘’的小娘出气,竟冲我等打过来!我等打不过,他们还叫嚣着见一次打一次, 八爷, 我们也就算了, 可他们这般,太不给您老人家面子了不是?”

 这种简单的挑拨之语,邢八爷岂会放在心上, 他只狠狠一拄拐杖:“你们全都遇上了那‘晴娘’的家人?”

 这群人个个忙不迭点头。

 邢八爷花白的眉毛狠狠皱起,此事不对劲, 很不对劲。就算是真有一个叫晴娘的小娘, 事有凑巧,她所遇之事与那陆苗氏相近,可这群狗东西是去了那十数家铺子中, 何至于人人都被揍了,那小娘有再多家也绝无这般凑巧法!其中必定有诈!

 思及那陆岳氏的手段,邢八爷越加不肯放心,他陷入了深深的阴谋论,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他不过叫些狗腿子去散布流言,该不会那陆岳氏动用了背后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力量,反过来监控了这群狗东西而他们却不知道?

 于是,邢八爷阴沉着脸道:“明,你们莫要去那大灵寺了。都分散着些,去益州城各处。”

 他就不信了,这群人分开行事,那陆岳氏有再多的人手还能够用吗?!

 稳妥起见,他另派了老练的部曲再去打探一二,这晴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次,大灵寺法会来了前所未有的现象——法会第二的人量竟然比第一还要大!

 就是大灵寺的住持也不是不吃惊的,毕竟,他掌管大灵寺多年,知晓大多数民众心中并没有那么虔诚、会连续三都来,更多百姓不过是想在春日里图个好彩头,求菩萨保佑一二,以求风调雨顺罢了,故而他们大多会抢着在第一前来求个吉兆,第二、第三人都会越来越少,坚持到第三都是心地极诚的信众。

 可是今年真真是奇了怪,竟然第二的人比第一还多?!

 住持不由看了一旁高深莫测的大衍大师一眼,果然大师出马就是不同。

 大衍心中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岳欣然答应他,如果此次事情顺利,就在成首县为他修一座寺庙,于出家人而言,开山立刹乃是无上功德,而且,大衍相信,岳欣然所筹谋之事,绝不会不成。

 这不,第二来的人就比第一多了许多吧?

 更奇特的是,这些人里面,有许多在法会结束之后,居然并没有缓慢散去,而是拉着家人直奔大灵寺旁新起来的结彩高楼:“阿娘/阿父/阿姊/阿兄,你定要来看看晴娘!”

 晴娘?

 这一,是在无数人脑海中反复刷屏的一个名字。

 应该说,口碑带来的效应是极其可怕的,远远超过了茶铺自己的预计。昨看过这《晴兰花开》的观众明明知道今是一样的剧情,却还是九成以上都再次赶到了大灵寺来二刷,他们不是自己来的,而是拉动了周围的亲朋好友,故而,今的观众,不是多了几成,而是多了几倍。

 原本装修得颇有气派的高楼在汹涌人面前根本不够看,围栏里的座位早早就被占了个当当,如果不是缺席法会只来看戏太过亵渎菩萨,恐怕很多人是要这么干的,最占便宜的当然是那些家中有奴仆之人,早早叫奴仆过来占座。

 有人还在追问昨饮的茶、吃的果子,茶水单子传看中发现竟然也不甚贵,便有不少人点了吃的喝的一边七嘴八舌讨论着昨剧情一边等着开场。

 这一,终于有人看到了高楼下一面高高的牌子,上面写着时间期,还有一个名字《晴兰花开》。

 群众的智慧不容小觑,登时就有人猜到了这是故事的名字,晴是晴娘的名字,那书生姓兰,晴兰花开,这是个好兆头呀!

 登时,热心的群众简直比晴娘的阿母还要高兴,看来晴娘和兰书生会有个好结局的!

 哪怕那牌子上写着,今与昨一样,只演出《晴兰花开》的上半阙都挡不住群众热情洋溢的剧情预测。

 再一次听到那熟悉的唱腔、再看到那熟悉的面容、生动的神情,他们中许多人哪怕已经看这一次了,依旧会为晴娘的命运打动,会为其中曲折的剧情牵挂,这个时代,不论男女老少,早年北狄铁蹄统治下的血腥残酷、后来大魏建国时的动风波、甚至是近年来的征兵失地当佃户,有太多叫百姓生离死别之事,故事终究能叫他们找到共鸣,沉浸在剧情中如痴如醉。

 再一次看到晴娘将白绫悬到横梁上,没有一个人不为她的命运揪心,因为那不只是晴娘一个人,那是这时代许多普通女子、普通人命运的缩影,他们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转角,就遇到与晴娘一般的迫,不得不选择走上绝路。没有人不期望,晴娘能柳暗花明。

 而茶铺挂出的牌子上写得分明,明就是《晴兰花开》的下半阙,晴娘与兰书生到底能不能在一起?虽然心中隐隐猜到了那个大团圆结局,所有人还是怀着激动热切的心情,无比期望自己能亲眼看到。

 而这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还有邢八爷。

 恩…那些家伙又被打了。

 在益州城,而不是那大灵寺左近。

 邢八爷是愤怒的,这些混账都散到益州城各处繁华之地了,怎么还是都被揍了?难道那陆岳氏真能手眼通天不成!她还敢比云铁卫更无孔不入?这怎么想都不可能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

 晴娘?这小娘子到底与那陆岳氏是何关系!为什么那么多人肯为她出头!

 好在,打探消息的部曲很快带回了消息,邢八爷精神一振:“怎么?可打探到了,那晴娘到底是谁?怎么那许多人为她出头!”

 部曲眉飞舞:“岂止,如今益州城,谁人不识晴娘啊!”

 邢八爷愈感疑惑:“她是什么来头?魏京哪个大世族的闺秀,不,定然不是,”哪个世族的闺秀会闹得城皆知,邢八爷随即恍然大悟:“她是不是同楼新捧出来的花魁?最受爷们的那种!”

 只有这般才能解释!

 部曲却是愕然,随即连连摇头,他费尽了口舌,才叫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爷明白了晴娘是何方神圣——晴娘,是个唱曲本子里的人!近来大灵寺新开了家茶铺,晴娘天天在那里唱曲,就唱她自己个儿身上发生的事情。

 老人家终于听明白之时,差点没气歪鼻子,这晴娘,哪是什么了不得之人!不,都不能称之为人!那就是一个故事里的纸片人儿而已!

 就为这么一个假人!居然害得他这流言大计不得施展,邢八爷心肝脾胃肾,没一处不痛的!

 可待他敷了面巾冷静下来,叫部曲将那故事回禀过来,邢八爷布褶皱的眼睛却是越听越明亮,阴沉神色在浑浊眼中翻涌不休:“这陆岳氏好厉害的手段!”

 这什么晴娘的假人,分明就是陆苗氏的遭遇!

 邢八爷闷得厉害,说白了,他与陆岳氏,他是派了人去传流言,陆岳氏叫人编了话本唱出来,两边一般是拿陆苗氏之事编故事,可他传的流言进展缓慢、需要时不说,且百姓听过便罢、缺乏传播力,这陆岳氏将故事编得这般活灵活现,令整个益州城中的百姓对此事先入为主…那些狗东西即使再去传什么流言,非但掀不起风,反而会似这两一般,白白叫百姓打上一顿,高下立断。

 这一局是他输了。

 邢八爷眯起眼睛,只是这小娘以为赢了这局便成?简直是太天真!这益州城许多事不是这么算的!

 邢八爷唤了那部曲近前:“明备车。”

 部曲恭敬道:“八爷是要去何处?”

 邢八爷冷笑:“我去瞧瞧那晴娘到底是怎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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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灵寺大法会的第三,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

 远近赶来的百姓将大灵寺前后左右堵了个当当,天光未亮,车马便已经无法进出,大法会结束之时,更还有许多人不断朝大灵寺涌来——显然,这些并不是什么来参拜菩萨的信徒。

 整个茶铺周遭范围内,不只是地面站了人,连树上都坐了百姓,远处的其他店铺,连屋顶都给人赁了去——这《晴兰花开》真是叫这些店家主人又爱又恨。

 至于那围栏中央,这一次,天没亮就早早给人占了个干干净净,想早点来也没有了。

 在人山人海中,锣鼓如期响起,人涌起欢呼如啸,所有人着急地张望着楼上,迫切地想知道晴娘的命运。

 布幔拉开,白绫高悬,热闹气氛登时一肃,所有人紧张地看着容颜憔悴的晴娘,却只听一声着急的呼唤:“晴娘!”

 然后,兰书生奔将上来,一把拦住晴娘,几乎是泪水涟涟地唱道:“本是枝头同生,怎可先弃一方死?你若要死,我也随你而去!”

 这番痴心痴情,叫楼下多少女子心羡又心碎,世上只闻殉情之,何有殉情之夫?却叫这《晴兰花开》中偏有一个兰书生。

 晴娘又悲切又感动,二人抱头痛哭。

 可这一番变故,却叫二人看清彼此心意。

 兰书生说:“如今我白身一人,身无长物,唯一能许的,只有一件事,你若身死我不独活,我若先故…奈何桥上我定等你。如今斗胆想问一句…晴娘可肯一生相许?”

 晴娘感动得眼泪汪汪,底下的女观众也感动得眼泪汪汪,直叫道:“晴娘,快答应他呀!”“呜呜呜呜,晴娘答应他吧,这样的夫君上哪里找呜呜…”

 有的更掐住身边夫君,泪眼汪汪地问道:“说!你做不做得到?!我若身死你不独活,你若先故…便在奈何桥上等着我?!”

 这番小小扰嚷中,楼上晴娘缓缓唱道:“我若身死你不独活,你若先故桥上等…我心似君心,岂忍令君等?未能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底下观众又哭又笑,在狗血中情绪倾泻到了极致。

 晴娘与兰书生你看着我,我望着你,互相依偎无限甜蜜,然后红烛高挂,喜字高悬,这一幕虽然没有叫晴娘与兰书生置办什么衣裳,却在静谧中暗示了新婚之夜,无比动人。

 所有人无比激动地看着这一幕时,忽地,有一老者在楼下站了起来,高声道:“这等伤风败俗的东西,竟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唱出来?!”

 观众们登时有些懵,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那楼下不少人纷纷应和道:“正是正是,似这等不守妇道的妇人,就该逐出门庭,叫她放!竟还唱这般不知廉之曲,简直是…”

 “还有这民,多是那等鸣狗盗之徒,这里偏要做出这番模样是给谁看?简直是笑话!”

 “不错,这佛门之地,由着这什么茶铺放这等污人心的糟粕玩意儿,合该早早清了!”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冷冷斥责着。

 观众们登时恼得不行:“你们这几个家伙是谁啊!为什么要打断晴娘与兰书生的婚礼!”“就是!赶紧滚远些!莫要搅扰他们二人!”

 这几说话人俱是须眉皆白,闻言气得不行。他们身后自有服侍的仆从大声道:“放肆!这几位都是三江书院的先生!你敢辱骂先生?将来你家小子是不想到书院了!”

 观众中有人原本想反相讥的,一听三江书院便有些怂了下去。

 就是普通的益州百姓都知道,三江书院,那是整个益州读书之地,尊师重道乃是普通人都晓得的道理。

 这些老先生看起来德高望重,一时竟不敢有人轻易反驳。

 忽见茶楼上有人道:“几位先生,此言未免有失偏颇。我与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却是晴娘怯怯开口,登时引得楼下观众嗡嗡一片,就是啊,他们做错了什么!

 见这情形,邢八爷心中暗恨,他只起身咳嗽道:“你们陆府开这茶楼,唱这话本,到底是何居心你们心中清楚,不就是陆苗氏同一个民中的书生不清不楚么,今诸位老先生都说了,这行为极不妥当,还是收敛收敛吧…”

 你想讲故事?我偏不叫你讲,只当众叫道德先生来讲道理 ,我看你还怎么掰!

 邢八爷心中暗自得意。

 却听一道女声清楚问道:“今这么多人在场,为何只听几个人说道理?我来问大家,晴娘守寡独自一人,上无公婆要侍奉,下无孤儿要抚育,可不可以嫁人?”

 底下先是安静,然后有人大声道:“她孤伶伶一人,为何不能再嫁!”

 “就是!就是!”

 那女声再问:“晴娘与兰书生结识在先,重逢在后,晴娘孤身一人,书生亦未有,二人有情,晴娘能不能嫁他?”

 这一次,所有人轰然答道:“能!”“当然能!”

 这个故事是眼睁睁从头到尾演给了所有人看的,在场所有观众都像是晴娘与兰书生的亲朋好友,看着他们如何在命运中分别又重逢,这般不易,怎么能忍心看他们最后不在一起!观众必须是不答应的!

 什么三江书院的先生,一时能镇住场子,可在对于剧情的追求面前,渣也不是!

 邢八爷面色铁青,知道自己低估了此事。

 他一个眼神,立时便有老先生站起来,正要大骂一声“道德败坏、于为伍”就拂袖而去、摆一个世外高人的气场出来,岳欣然冷笑,想摆个道德高人的立场走人?做梦!

 她干脆高声道:“几位先生留步!”

 这几人一顿,然后下一瞬间,他们就后悔自己没能走。

 只听岳欣然道:“封夫人,既然百姓乐见,此事又不违礼法,我斗胆为大嫂求上一求,她与李书生早年相识,从未逾矩,益州重逢三十载后…殊为不易,晴娘与兰书生的故事,便是李书生化写而来,此心此情,月可鉴,我陆府有感于此,亦愿将大嫂视为陆府之女出嫁,恳请您成全这段姻缘。”

 观众们听得怔住,随即反应过来,啊!原来,原来这个故事居然是真的!只是故事中人乃是陆府的大夫人与那个李书生!而且,比故事更残酷,一别三十载…李书生还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了《晴兰花开》这样美的话本!

 一时间,观众们又激动又感伤又期盼,那位封夫人,必然就是州牧夫人了!原来州牧夫人也亲至,来听这《晴兰花开》!

 然后,只听得一个温柔又慈祥的声音笑道:“如何不好,能叫我益州多几对似晴娘与兰书生这般的佳偶,求之不得。我来保这个媒。”

 岳欣然只朝这几位老先生笑着一礼:“请几位先生做个见证吧。”

 这几人与邢八爷俱是面色难看,却再走不得。此时若走,与打封书海的脸无异。

 而此时,他们也已经知道封书海愿出这个头的原因——民,如今正是安顿民之时,这什么话本中,民与当地寡妇成亲,却是鼓励当地百姓接纳民,叫他们更好地融入了益州,还能间接增加人口生繁,这正是封书海想看到的局面!

 他们这一头,竟是全TM给封书海站台了!

 岳欣然瞥着这群尴尬站立的老头儿,心中冷然:又天真了呢。怎么可能只是叫你们站个台呢?你们都辛辛苦苦送上门来了,我不多替益州百姓在你脸上踩两脚,都对不起你这么辛苦。 M.aF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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