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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 绝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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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

 曾布这句话,反复映在陈恪的脑海中,让他再度失眠了:‘真见鬼,老子是来考试的,不是来当耶稣的!’

 那种先知的痛苦,与渺小的无力感,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真想逃离这座繁华的城市,回到无忧无虑的青神老家去…

 连**亮也看出他的异常来了,翌休沐在家,关切问道:“三郎,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陈恪强笑道:“我能打死一头牛!”

 “怎么看你面色这么差?”知子莫若父,**亮道:“不对,你一定有什么心事!”

 “我只是有些困扰。”陈恪轻轻吐口浊气道:“有些事情,我内心强烈地想去做,却远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什么样的事情?”**亮问道。

 “六塔河,一定会倒黄河决堤的。”陈恪双手按着额头,涩声道:“这种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这件事啊…”**亮轻声道:“今天早朝,汝南郡王禀报了勘察结果。”

 “怎么说?”

 “六塔河确实是在汴京东北,方位并不会妨碍到圣体。”**亮冷哼一声道:“让汝南王去调查,不可能有第二个结果。”

 “为甚?”

 “哪怕为了他儿子,也不会得罪诸位相公的。”**亮嘲讽道。

 “是。”陈恪长长吐口气道:“这么说,谁也扳不过来了?”

 “未必…”**亮淡淡道:“官家当场没有表态,只是把奏本收下了…不过也别抱什么希望,还是那句话,官家派汝南郡王去调查,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态度。”

 “那我该怎么办?”陈恪望着**亮,目光犹豫。

 “扪心自问!”**亮也望着陈恪,目光明亮:“如果你觉着非干不可,不干的话,下半辈子良心难安,那就去做!”

 “我怕会连累你们…”陈恪轻声道。

 “哈哈哈…”**亮笑道:“当年,我在衡,查那军需案子,也想过会不会连累你们,但我还是去做了。”

 “你那次很不省心唉。”陈恪白他一眼道:“还好意思说。”

 “臭小子,没大没小。”**亮给他个暴栗,正道:“当时我想,你们最坏也能在眉州衣食无忧,所以我没有理由,不把那道黑幕揭开!”顿一顿道:“现在你也一样。虽然作为父亲,我不愿意看到你去冒险,但你好歹已经文官了,肯定死不了。所以,大胆的放手去做吧!”

 “我当然无所谓,”陈恪苦笑道:“我是怕让你们的前途受牵连。”

 “如果朝廷以颠倒黑白为常,连说真话的人都容不下。这种官,不当也罢!”**亮断然道:“大不了咱们就回四川去,尽享咱们的天伦之乐,也不会觉着不安生!”

 “好心态!”陈恪渐渐出了久违的明朗笑容,他突然抱住**亮,双臂一使劲道:“多谢老爹!”便松开手,大笑着跑掉了。

 “臭小子,这么大劲儿…”**亮口苦笑道:“注意安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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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气跑到那座茶楼,陈恪让跟着自己的卫士老钱,把赵宗绩从王府叫过来。

 一见面,他劈头就问道:“你放弃了么?”

 “没有。”赵宗绩摇摇头,沉声道:“像你说的,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恪点头道:“所以还得再争!”

 “这没问题,但是…”赵宗绩气息有些重道:“我上次的奏章,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这次老调重弹,能有什么效果?”

 “你说得对,我们得有新东西拿出来。”陈恪沉声道:“我反思过上次的奏本,为什么没有打动官家…只因为全是理论和推测、没有真凭实据!”

 “是。”赵宗绩点头道:“人人都有一番道理,我们光用道理,是不倒别人的道理的…何况是两位宰相的大道理。”

 “所以这次,我们要用事实说话!”陈恪低声音道:“请求丈量从商胡口到横陇故道的地势高低吧!”

 “这…”赵宗绩苦笑道:“要说丈量距离没问题,我拿绳子就办到了。可是这地势高低怎么丈量?”这个要是能丈量出来,大家也没必要争论了——只要能证明,横陇故道比商胡口的地势高,哪怕只高三尺五尺呢,也足以让官家叫停六塔河工程了。

 “我有一套办法。”陈恪心说对不起,沈大科学家,你的发明俺用一下,大不了后见面,把我默写的物理化学书送给你。绝对亏不了你。于是他便坦然了:“可以测量出河道的落差!”

 “真的?”赵宗绩登时激动道:“有这种方法,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最后的结果出来,证明二位相公是错的,让他们脸往哪搁?”陈恪这话还有后半截…六塔河工程,乃是大宋皇帝御批,如果被证明根本是错误的,让官家的脸往哪搁?

 “顾不了那么多了!”赵宗绩斩钉截铁道:“是数州百姓的性命财产重要,还是某些人的脸面重要?”

 “好,这个法子叫‘分层筑堰法’!”陈恪便将方法讲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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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水,自古就是三分水,七分泥,大量的泥沙在下游平缓处沉积下来,由于年久失修,河逐渐增高。商胡以下,许多河已经比堤外地面高出三、四丈形成‘地上河’。水往低处,如果下游河高于上游,水肯定放缓、停止、甚至倒。继而在上游低下处——商胡口再次决堤!”再次面圣时,赵宗绩请求再议‘六塔河’,朗声道:“所以孩儿认为,之前水臣没清河道落差,便轻言回河,是极度不负责任的!”

 “呵呵…”官家微笑道:“怎么没丈量?每次工程之前,他们都会用标杆测量高度的。”

 “站在山上,怎么用标杆测量山的高度?”赵宗绩道:“河也是一个道理,用树标杆法根本测不出地势的高低!”

 “哦…”官家笑问道:“怎么听着,你好像有办法呢?”

 “有人教了孩儿个办法。”赵宗绩点头道:“孩儿觉着,很有道理。”

 “说来听听。”官家饶有兴趣道。

 “可以利用水面的天然水平尺,量度地势的高低。我知道在一些落差很大的河段,为了让船逆水而上,人们会修数道船闸。船进入一道闸门后,落闸、水涨、船高,船就可以驶往上游;然后在船的身后,落下第二道闸门,水位再次升高,船又可以再上溯一段河道,这样从一道船闸升上另一道船闸,水面一次次上升,这个办法,不正可以用来,分次测量从商胡口到横陇旧道之间的各段高度差么?将各段高度差加起来,正是两处的落差。”

 “…”官家琢磨了片刻,点头道:“道理是不错,可六塔河虽窄,也有四十步宽,你要建那么多闸门,不现实吧?”

 “据孩儿所知,修堤需要大量的土石,民夫往往在河堤边上就近取土,形成一条基本连续的土沟,不费多少力气,就能将其开通,形成一条与六塔河平行的小河道,然后在商胡口一端,筑一道横截小河的堤堰。”赵宗绩尽量简单明了的讲解道:

 “然后从六塔河下游往里灌水,使水向商胡口一带。当小河水面,和堤坝齐平时,再在上游刚出水面的沟底处筑坝,再灌水,再往下游筑堤坝…这样一个个堤坝拦蓄水的高度加起来,便是从商胡口到横陇旧道的地势差了。”

 官家仔细琢磨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颔首笑道:“这是个好办法,是谁想出来的?”

 “是孩儿的一个朋友。”赵宗绩道:“他叫陈恪,是一名太学生。”他和陈恪商量过,京城发生的事情,瞒不过官家的耳目,还是坦白代来的好。

 “陈恪…”官家奇道:“难道是编字典的那个?”

 “是。”赵宗绩点头道。

 “难怪。”官家恍然一笑,坐直了上身道:“难为你们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寡人准了!”

 “多谢叔父!”赵宗绩激动道。

 “既然是你们出的主意,”官家眯眼笑道:“就由你们俩去做吧,我给你两千军,用最短的时间,把结果呈上来。”

 “遵旨!”赵宗绩唱个肥喏。

 “绩儿…”官家让他起来,望着他的眼睛,温声道:“你知道,这样会得罪几位相公么?”

 “叔父,我不怕得罪他们。”赵宗绩目光清澈道:“就算把他们得罪光了,我还能当我的富贵闲人,是吧?”

 “哦…哈哈哈…”官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道:“不错不错,这样想就对了!”

 边上的宦官胡公公心说,圣人这是多久没这么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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