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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锦瑟从萃华轩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饭的时辰。叶逸风已经等得不耐烦,亲自从前面找了过来。看见她疲倦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问道:“你在里面忙什么呢,一进去就是一上午。这都到了午饭的时候了还不出来?”

 锦瑟叹道:“四少爷跟我定了一千个创可贴,要我十天货呢。这眼看着时间过去大半了,她们才只做了三分之一。我能不着急嘛!”

 叶逸风轻声哼道:“你还把他的话当真了?不了就不了,他还能把你怎么样?大不了把他那点银子还给他就是了。”

 锦瑟忙道:“这可不行。这是我们凝翠轩的头一笔生意呢。你可不能一句话就给我搞砸了。”

 “你一个小丫头家,这些做什么?你要花钱,我给你就是了。我的钱还不够你花?你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叶逸风怜惜的叹了口气,抬手把她额角的一缕碎发拂到耳后,又伸手揽过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慢慢的往前面走。

 “我知道,若说花钱,你是不会委屈我的。我想要什么,你都会想办法给我来。只要我高兴。”锦瑟偎依在叶逸风的怀里,轻声感慨。

 叶逸风听了这话,很舒心的笑了,低声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辛苦?”

 “因为我不想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寄生虫。”锦瑟说这话,抬起头来看着叶逸风的脸,继续说道:“我不要做你的负累,不想牵绊你一辈子,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下过那种安逸快乐的日子。我想要长大,想要光明正大的陪在你身边,做一个可以与你分担风雨分担苦难的子,而不是宠姬。”

 叶逸风不由得停住脚步,低下头来定定的看着她。

 因为刚刚忙碌的缘故,她小小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绯红,发丝稍嫌凌乱,冷风中更添了几分较弱。灵动的眼睛里充了自信,樱珠般的红轻轻地抿着,嘴角浅浅的上挑,嘴角有梨涡隐现,似是盛着醉人的仙酿,一直把叶逸风的灵魂都深深地倾倒。

 “瑟瑟…”叶逸风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尚且稚的小脸,心中感慨万千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是要吃饭吗?”锦瑟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轻轻地别过头去看着院子里盛开的梅花,“我可早就饿了。咱们不要站在这里喝西北风了吧?”

 “嗯,走,我们吃饭去。”叶逸风素来不喜欢风花雪月那一套,他喜欢一个人会全心全意的对她好,却整不出那些浪漫的调调。锦瑟一说饿,他便弯把她抱起来继续往前走。而且不等她挣扎便给了她一个理由:“你走的太慢了,等我们慢的走过去,饭菜都冷了。”

 锦瑟也不再挣扎,只任凭他抱着往前面去,一路上但凡遇到那个丫头婆子,大家便都羞红了脸背过身去。叶逸风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人怎么想,只是一意孤行。锦瑟有着现代人的思想,也不会在乎这些细节,只开心的勾着他的脖子由着他一直抱到菡香馆去。

 珍珠去了绣坊,锦瑟便又挑了一个叫墨菊的丫头上来服侍。墨菊原本也是跟着珍珠服侍锦瑟的,只是锦瑟不喜欢许多人围着自己,所以她之前都在外边服侍,极少近身。如今珍珠去管绣坊的事情了,这在外边丫头的眼里,可是天大的体面。

 她们这些做丫头的一辈子最大的奢望就是被主子收了房能做个姨娘什么的,就算是再要强再有本事,也绝不可能跟男仆一样,能放出去独当一面。

 如今珍珠却破了这个先例,这些丫头们一时都心情,墨菊被选上来,更是千恩万谢,想着有朝一自己也许能跟珍珠一样,也能被姑娘委派一件差事,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精彩的人生呢。因此她对锦瑟的事情更是十二分的上心,唯恐哪里服侍不到惹锦瑟不开心了再把她回去不再重用。

 看见自己的主子被大少爷给抱了进来,墨菊首先想到的是锦瑟受伤了,于是她二话没说赶紧的上去问道:“姑娘,您怎么了?是伤到了哪里,还是哪里不舒服?”

 锦瑟哭笑不得,摇头道:“我没什么。午饭好了没?叫她们快些传饭来。”

 “…”墨菊愣在原地,看着大少爷冷着脸抱着自家主子进了屋子里去,一时间有些恍惚。

 亏得边上的一个叫杏花的小丫头上前来提醒她,墨菊才醒过神来,忙对杏花说道:“快去传饭,刚姑娘说饿了。”

 杏花忙答应着一路小跑去传饭。

 叶逸风抱着锦瑟进了菡香馆的西里间,把她放在暖榻上转身叫人端了热水进来,服侍她洗了脸,又擦了手。便问:“怎么饭菜还没来?”

 墨菊忙应道:“这就来了,杏花儿已经去催了。”

 饭菜果然很快就送了过来,火白菜,酸辣绿豆芽,土豆炖牛腩,红烧狮子头,还有一盅炖的烂烂的老母汤。锦瑟看了饭菜,便问:“是什么粥?”

 墨菊忙把食盒的最底层打开,从里面捧出一大碗碧粳米粥来放在桌子上,轻笑道:“是姑娘最喜欢的碧粳米粥。还有两个川味儿的小咸菜。”

 锦瑟轻笑道:“这就很好了。只是咱们好像很久没吃面了。记得之前在梁州的时候,张妈做的面很好吃啊。墨菊,你去说给张妈,明儿我想吃面。”

 墨菊忙答应着:“好来,待会儿奴婢就说给张妈。让她明天给姑娘做面。”

 锦瑟又叮嘱:“嗯,我要一不到头的手拉面,面汤要上汤,明白么?”

 “是。奴婢记住了。”墨菊答应着,抬手给叶逸风递了筷子,又拿了汤匙递给锦瑟。

 锦瑟吃粥,叶逸风吃米饭,两个人相对而坐,四菜一汤倒也吃的香甜。只是锦瑟一说明天要吃面,叶逸风便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连锦瑟都有些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了。

 下午没什么事儿,锦瑟还是要回萃华轩盯着那些人做事,叶逸风则应锦瑟的要求,给她调配治愈外伤,消毒止痛的药粉,先把方子写好了叫人去买药,买回药来分成种类,有的放砂锅里煎熬,有的直接碾碎成粉,最后配成药膏,放在锦瑟叫人做成的创可贴内。

 晚上欧铄找到锦园来,和叶逸风锦瑟三人一起用饭,顺便把叶家那边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说给叶逸风听。说到最后,欧铄试探着问道:“大哥,刚我回来的时候,二老爷子说明儿要叫家人送寿面寿桃来。我不知您的意思,没敢答应。”

 叶逸风皱起了眉头,淡淡的说了声:“没有必要。”

 锦瑟正在喝汤,听见这话忍不住问道:“送寿面寿桃做什么?明天谁生日啊?”

 叶逸风不说话,只默默地吃饭。锦瑟便侧脸去看欧铄。欧铄虽然不敢多说,但却用眼神瞥了一下叶逸风,锦瑟立刻明白了明年是叶逸风的生日。不然的话叶敬源怎么会说送寿面和寿桃来呢。这都是自家人给自家人过寿时预备的东西。可再看看叶逸风那张冷冰冰的脸,丝毫没有过生日的喜庆之意,锦瑟便又回头看了一眼欧铄。

 欧铄躲开锦瑟的目光,赶紧的把碗里的饭吃完,麻利的放下碗筷说道:“我吃了。大哥,锦瑟,你们慢慢吃,我去那边坐。”

 锦瑟看欧铄离了饭桌,便又给叶逸风夹了一个鸡腿放到饭碗里,轻声笑道:“今天下午你辛苦了,多吃点啊。”

 叶逸风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晚饭吃这些对身体不好。还是清淡些吧。”

 锦瑟立刻撅起嘴巴:“你不觉得你太瘦了吗?”

 叶逸风微微皱眉,便低头去啃了一口鸡腿儿。锦瑟见了相当的满意,轻笑道:“油腻不要紧,我去给你冲一杯普洱茶来。”说着,便起身离座,往外边走去。在经过欧铄的时候,故意放了脚步看了他一眼。欧铄会意,便跟在她后面悄悄地出了房门。

 叶逸风虽然在啃鸡腿,但对锦瑟和欧铄的举动也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也明白这两个人先后出去肯定跟自己的生日有关。这样的事情锦瑟早晚都要问的,倒不如让小四现在就告诉他好了。

 锦瑟出了屋子后站在廊檐下,等着欧铄跟出来后便直接问他:“明儿是叶逸风的生日?”

 欧铄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为什么你是这副死样子?他生日大家都应该高兴啊。然后怎么你们都不给他预备寿辰的宴会呀,就算不宴请客人,自家人总要庆祝一下的吧?”

 欧铄摇摇头,说道:“我认识大哥六年了,每年生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过,不许我们给他庆祝,更不许家里有任何动静。这一天他都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着,就是饭菜也是丫头们悄悄地送进去。”

 “啊?”锦瑟很是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

 欧铄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屋子门口的弹墨门帘,低了声音在锦瑟耳边悄声说道:“我曾经问过二哥,二哥说,大哥以为,人的生命本身就是一场苦难。而生日便是苦难的开始。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再后来我隐约打听到,大哥的娘亲就是他一周岁生日这去世的。所以大哥的生日从来不过。这一天,也是他的伤心。”

 “啊?!”锦瑟再次低叹,想不到事情却是如此的离奇。想想叶逸风刚刚听到自己说明天要吃面的时候那说不清楚的眼神,锦瑟的心里便一阵阵的发酸。

 一定要让他感受到生命的喜悦。

 她暗暗地想着,半晌没说话。

 欧铄陪着她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见她只顾着发呆愣神,便轻声劝道:“你快些进去吧。晚了大哥该不高兴了。他也就是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能浮现一丝笑意,我们兄弟们别无所求,只愿你能陪伴大哥一辈子,只愿他以后的日子里能多一点微笑和舒心。过不过生辰,就由着他怎么样罢了。”

 锦瑟轻叹一声,说道:“你帮我办两件事。”

 欧铄疑惑的问:“什么事儿?”

 锦瑟把声音倒极低:“第一件,你得帮我清楚他娘的坟墓在哪儿。这事儿你想办法去问叶逸平,他若是不知道,他父亲也知道。第二件事——你帮我把镇南侯约出来,明天一早,让他去坟墓那里等着。我要带着叶逸风去给他娘亲扫墓,要让他父亲也在场。”

 “啊?”欧铄倒一口冷气,忙推着锦瑟走的更远一些,低声说道:“你确定这样做大哥不会生气?”

 锦瑟轻轻一笑,说道:“有我呢,就算他生气发火,也轮不到你当出气筒。”

 欧输欧还是不放心,只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锦瑟,你还是再想想。别的事情大哥都由着你,可这件事情不是寻常小事儿,万一大哥恼了,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锦瑟自信的笑道:“瞧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哪里还有四少爷之前的威风?难道你愿意看着你那敬爱的大哥这一辈子都过不去这道坎儿?每年生日这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不出来?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多好的一次吃喝玩乐的机会呀,怎么就能够这么白白的浪费了?”

 欧铄听着锦瑟说这样没心没肺的话,心里越发的担忧。可是他刚要再拉着她劝什么,便听见身后一声轻轻地咳嗽声,忙放手回头看时,却见叶逸风已经披着大氅站在了门口,正淡淡的吩咐丫头进去收拾碗筷呢,于是他赶紧的转身走过来,对着叶逸风嘿嘿一笑,说道:“大哥,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先回去了?”

 叶逸风点点头,没有说话。

 锦瑟却叫住他,说道:“我拜托你帮我做的事情一定要办妥当哦!不然的话,哼哼…”

 欧铄无奈的叹了口气,拱拱手说道:“姑,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吩咐的事情本少爷没给你办好过?”

 锦瑟忒儿的一声笑了起来,看着欧铄走远,叶逸风才抬手揽过她的肩膀,轻声说道:“进屋吧,外边太冷了——看把你都冻透了。”

 “嗯。”锦瑟依偎着他进了屋子里去。

 这晚,两个人都特别的安静。一个坐在书案前看账册,另一个盘腿坐在暖榻上拿了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画的是什么着什么东西。

 二更天的时候,叶逸风打了个哈欠,把手里的账册放到一旁,问锦瑟:“你困不困?”

 锦瑟坐直了身子把自己画了一晚上的纸拿起来端详了一番,摇头说道:“我不困。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叶逸风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低头看着她画的图纸,竟然是一个个的美人图,只是这些美人都没有五官,倒是她们身上的衣服很是别致,跟桃源福地里那些姑娘们穿的衣服又大不相同。叶逸风看了之后脸上渐渐地热起来——这些几件衣服实在是太那个了,裙子是不错,可也太短了些,人的胳膊和大腿都出来了,跟那些宫图上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动作都是笔直的站着,没有那些人的姿势罢了。

 “你这是画的什么?你这小丫头脑袋里哪里来的这些怪异的东西,谁告诉你这些?”

 锦瑟听着身后的人说话声音低醇惑,还带着丝丝热气直在自己的脖颈处,便忍不住回头笑道:“这是我得衣服啊,夏天的时候在家里穿的。反正不见外人,干嘛非要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这样子不好吗?”

 “胡闹!这是什么衣服?怎么能穿?”叶逸风抬手把锦瑟手里的图抢过来,想要撕掉,可却又舍不得,只犹豫了一下,便三下两下折叠起来,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锦瑟抬手又抢回来,放在原来珍珠用的一本绣花样子的本子里,笑道:“你看不惯这个也就罢了,但这是我的心血,可不许你给我坏了。”

 “睡觉去,你闲着没事儿多帮我看看账册也好,这些七八糟的做什么。”叶逸风说着,便拉着锦瑟进卧室去。

 墨菊早就收拾好了铺,他们二人同共枕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冬天天冷,两个人素来都是各自裹一棉被,然后上面再横着加一搭在身上的,这在墨菊的心里,便又多出几分神秘感来。

 进了卧室,叶逸风便把自己身上的外袍掉,只穿着茧绸褂坐到上去,一边掀被子躺下,一边催促锦瑟快些睡了。

 锦瑟则去梳妆台前把自己的发髻打开,拿了梳子把头发梳理顺滑,找了丝带松松的绑在脑后,方把外边的大衣裳褪掉,又去洗脸盆里洗了脸,拍了些香,才上来。

 因为她洗脸的时候只穿着贴身的单衣,所以上的时候身上已经很冷了,她踢掉鞋子哆哆嗦嗦的上来,又不愿意钻自己的冷被窝,于是便扯开叶逸风的被子钻了进去。

 “嗯…”叶逸风正闭着眼睛等这小丫头自己钻进被窝里去再给她掖好被角,因为这些日子她越来越别扭了,如果他不闭上眼睛,她是不会主动上的。无可奈何之下他也只好装傻配合一下她那该死的矫情,虽然有时候他根本就是把眼睛眯成一条儿偷偷地看她。

 可是今天,叶逸风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如此主动的掀开自己的被子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哎——干嘛呢?”锦瑟钻进来之后发现被子不够大,身子后面还着一半后背呢,前面靠着他很是暖和,可背后还很冷,于是使劲的拽了拽被子,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穿这么少还在外边瞎折腾,看把你冻成了冰儿了吧?”叶逸风强忍着心头的狂跳,抬手把被子往她那边拉了拉,把她完完整整的裹进怀里暖着。

 二人都只穿着月白色的丝绸褂,薄薄的丝质除了让对方更加感的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柔软起伏和冷热不同的温度之外,什么也作用都没有。

 “唔…叶逸风,你身上好暖和。”锦瑟没心没肺的往他怀里钻,循着他的肩窝舒舒服服的躺下去,宛如一只慵懒的猫儿。

 “所以你钻进来取暖?”叶逸风一只手臂被她枕在脑袋下面,另一只手从她的上搂过去轻轻地抚摸她的背。

 “嗯,当然了。大冷的天谁不找暖和的地方啊,那边被窝那么冷,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暖过来呀。”锦瑟闭着眼睛越说越懒,到后面几乎都要睡着的样子。

 叶逸风嘴角搐,眉头紧锁,却再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叶逸风以为锦瑟睡着了,想要试着慢慢的拿出自己的手臂,出去缓解一下自己身体里蓬痛时,却忽然听见锦瑟说:“叶逸风,我想去看一看你的娘亲,给她上一炷香。明天你陪我去好吗?”

 这下,叶逸风丹田处的那股灼热痛倏地一下子没有了。他暗暗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她都死去二十多年了,想必早就再世为人,去不去都没什么要紧了。”

 锦瑟感觉到自己背上的手骤然一僵,原本以为他会发火,却不想他却只是叹了口气,说了这样凉薄的一句话。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了。

 两个人都沉默起来,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却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半晌,锦瑟方轻声叹道:“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是我母亲就去世了,我跟我爷爷长大…”

 “怎么会?你娘不是带着你被辗转卖了几次,方被卖到黄沙镇跟了你继父?”

 “她不是我妈妈。”锦瑟轻轻摇头,虽然不知该怎么跟他说明白穿越一事,但她却没想着要瞒着他太多。既然要终生厮守,那么二人之间就越坦诚越好。所以她想试着慢慢的跟他说清楚,给他时间去理解,“怎么说呢,我其实不是这里的人。我们那里,都是一夫一制。每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子,不许纳妾,纳妾是触犯刑律的。当然,如果夫双方有一个人早亡,那么另一个是可以再婚的。但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我父亲便没有动过再娶的念头。小时候我以为他是因为我,现在我明白了,他是因为他们二人之前的那份感情。那感情太真,就算一方死了,另一方的心里也再也不能装下另一个人。”

 叶逸风轻轻地侧了侧身子,头低的更深一些,看着她恬静的小脸,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吧?”

 锦瑟轻轻点头:“我想是的。但我妈妈的祭,我爹地却并不十分的伤心。我小时候不懂事,曾经问他为什么不伤心,是不是他根本不想念我妈妈。爹地说,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她不希望我们伤心。如果我们伤心,她也会跟着不高兴的。她需要我们开开心心的活着,把老天欠她的那些日子一并开心的活回来。不然的话,妈妈就亏大了。”

 叶逸风猛地把锦瑟搂紧,让她的小脸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膛之上,他的下巴用力的抵着她的头顶,他猛地咽了一口唾沫,动的喉结贴着她的额头轻轻地滑动,得她心头一阵酥麻的

 “嗯…”她忍不住轻哼一声。

 他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用力箍得她不舒服,于是放松了些力道,轻声叹道:“瑟瑟,我明天带你去看她。”

 “好。”锦瑟微微的笑起来,心想,终究还是说服了他。

 当晚,锦瑟窝在叶逸风的怀里睡得十分安稳。

 叶逸风却搂着她久久不能入睡。

 她说的那些奇特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他都以为是她为了劝他而自编的一些谎话。

 不过叶逸风一点都不在乎。这样一个小丫头为了劝他能够放下心头的苦楚而去编一个美丽的故事来劝他,他的心里也是十二分的幸福。

 只要是她为自己花费的心思,哪怕是谎言,他也当做甜言语认真的收藏。

 第二清早,锦瑟一夜好睡,醒来时整个人神清气

 叶逸风却到了四更十分才睡着,不过睡了一个多更次,便被她摇醒。他把酸麻的胳膊从她的脖子底下撤出来,轻叹一口气翻了个身,给了她一个硬邦邦的后背,并不高兴的嘟囔:“乖,别闹,我再睡一会儿。”

 “叶逸风,起来啦!”锦瑟抬手捏着他脖子两侧的经络,给他疏散因为自己枕了一夜而带来的酸麻痛,捏了几下终究是没有耐心,又轻轻地推着他的背催促着:“你自己昨晚答应我的事情啊!不许抵赖不许抵赖…”

 叶逸风又无奈的翻过身来,抬起手脚把锦瑟给拢进怀里,不让她张牙舞爪的闹,“乖,天还没亮呢,等我再睡一会儿…”

 “唔…我不要睡了。”锦瑟的腿一不小心低到了某个硬硬的东西,吓得她心头一哆嗦,赶紧缩着身子往后退,“我去洗脸刷牙穿衣打扮,你慢慢睡哈…”说着,她三下五下从被窝里爬出来,仓皇而逃。

 叶逸风低声咕哝一声,抬手把被子团成团抱在怀里翻身住,继续睡。

 哪里还能睡得着呢,不过是暂时压制一下蓬的*罢了。

 叶逸风听着帐子外边锦瑟风风火火的穿衣服叫墨菊进来服侍的声音,暗暗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舍不得她难受,不然的话自己又何必忍得这么辛苦。

 外边锦瑟已经一点点的打扮起来。因为要去祭拜叶逸风的娘亲,所以她选了一件淡蓝色的蚕丝棉的曲裾,淡淡的蓝底,暗绣片片竹叶,宝石蓝的滚边,从间一层一层的转下去,直到膝盖以下。虽然是棉服,却丝毫不见臃肿,趁着里面雪白的棉绫百褶裙,锦瑟整个人便如小家碧玉搬的清新可人。

 墨菊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夸赞:“姑娘平里穿惯了红紫,想不到穿这个颜色却更好看,比画里的人还俊呢。”

 锦瑟笑了笑,说道:“发髻要简单的,珠钗也不要那些丽的颜色。”说着,她把平里用的首饰都推开,叫旁边的小丫头:“去把那对珍珠串成的小银钗子拿来,还要那对大珍珠的耳坠。”

 墨菊又建议:“前几天玉姑娘不是送了姑娘一对缧银丝的花钿子嘛?镶着蓝宝石,跟这身衣服很配的。”

 锦瑟点头说道:“对,那个也拿出来。再要一对银镯子。今儿的首饰都以银器为主,不要金的。”

 “是。”旁边的小丫头答应着把手上的首饰盒子收起来,转身去箱柜里娶银首饰。

 听着外边唠唠叨叨的说话,叶逸风再也躺不下去,只得翻身起来,自己拉过一件袍子披在身上,从帐子里出来。

 墨菊听见动静,忙喊小丫头进来服侍大少爷洗漱。

 叶逸风洗脸漱口毕,便有小丫头捧了一件淡青色衣袍来给他穿上。叶逸风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浅浅的青灰色,一样的暗绣竹叶纹,上等的缎面光溢彩,却跟锦瑟身上的那件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有严重起气的叶大少爷一时间心情颇好,抬手自己整理一下衣领,由着丫头扣好了封,便走到锦瑟身后来,从镜子里看着她微红的小脸。

 锦瑟对着镜子看着身后的他,发现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果然有珠联璧合的感觉,于是笑着问道:“我觉得大少爷还是适合穿浅色的衣服。那晚穿着一件鸦青色,好看是好看,但太过妖媚,叫人受不了。”

 “这是什么话?”叶逸风微微皱眉,什么是妖媚?当本少爷是狐狸吗?那可是说女人的话。

 “呵呵,没什么,我说错了。”锦瑟知道今天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惹了某人,于是赶紧的改口说软话,又转头冲他撒娇:“早饭我想吃面啊,你去吩咐人说给厨房的张妈,我要吃她做的面。唔——因为赶时间,所以你要跟我吃一样的。”

 叶逸风的角微微一撇,无奈的说道:“知道了。”说着,他转身出去吩咐人去厨房传话,说自己和锦瑟今天早晨都要吃面。

 杜家别院,欧铄正跟杜玉昭凑在一起说昨天晚上锦瑟代的事情。玉花穗从外边进来,看见他们兄弟二人紧张兮兮的样子,轻声笑道:“你们别紧张了,锦园那边传来消息,说大少爷和锦瑟二人早饭吃的面,而且是锦瑟专门提出来的那种一不到头的手拉面,据说大少爷都没舍得咬断那面条,一碗面条一儿,他愣是一口气吃下去了。”

 “啊?”欧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悚的看着玉花穗:“我说二嫂,你没骗我们吧?”

 玉花穗脸色一红,侧身啐道:“去!谁是你二嫂,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杜玉昭抬手拉过玉花穗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轻笑着说道:“你又欺负小四。我还想拜托他去跟平南王妃说一声,让王妃去你们府上给你父亲提亲呢。这个时候,让大伯从海宁来京城,好像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欧铄终于逮住机会,回头反击:“啊啊啊——你们这还没成亲呢,就开始欺负我这个媒人,要不要脸啊你们两个…”

 玉花穗啐道:“你再叫一声试试?”

 “呃…还是算了。”欧铄知道这女人毒的很,动不动就给人下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折腾半条命去还得跟她说好听的才能有解药。还是算了吧。于是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们两个比大哥他们两个还恐怖,我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杜玉昭在欧铄要出门的时候喊了一嗓子:“你赶紧的去想办法让镇南侯爷提前去等着大哥吧。办成了这事儿咱们大嫂肯定好好地赏你。”

 “得来!二位慢慢的亲热,少爷我领赏去了。”欧铄话音未落人已经没了踪影。

 屋子里,杜玉昭又拉着玉花穗甜言语的哄,他是下定决心非要在年前把婚事给定下来了。

 欧铄的办事能力一向很强。尤其是在官场上,哥儿四个里面,就数他最是如鱼得水。

 去镇南侯府请镇南侯大冷的天儿去黄郊外孤坟旁等自家儿子的事情,对别人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可对四少爷欧铄来说,却易如反掌。

 他只是写了一封书信给叶敬淳,说有要事要约镇南侯在南郊十里路外的那片枫树林中见面,落款是平南王府,就把叶敬淳给诳了出来。

 至于叶敬淳去了那片枫树林后见到叶逸风和锦瑟会怎么样,那就不是他欧心的事情了。人家做父亲的,就算是把儿子打一顿出出气,别人也管不着啊。

 叶敬淳一声杀伐无数,对于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短短几年就去世的女人,他已经淡忘的差不多了。就算还有些愧疚,如今叶逸风强势归来,他的心中也已经释然了。

 况且这些日子他一直盯着龚夫人的事情,镇南侯府里大大小小的琐事他都要掌控起来,竟是一件很费精神的事情。这些天叶敬淳也算是心神具疲,所以今是柳氏祭一事,他根本就没想起来。

 书信为平南王府送来的,送信的人是平南王府的护卫。这让叶敬淳毫不怀疑的换了衣服披上斗篷叫自己的贴身护卫牵了马来,飞身上马便往南郊去了。

 叶敬淳自己就是一员勇猛的武将身怀武功,又是久经沙场的人。所以他出门极少带什么护卫,顶多只带着两个贴身的人暗中相随而已。

 到了南郊枫树林中,叶敬淳拉住马缰绳放慢了速度,左右环顾四周的环境。

 因为是深冬时分,又是荒凉的郊外。枫树林里苍凉的很。厚厚的积雪映着一丛丛的衰草,积雪底下是厚厚的落叶,马蹄踩上去有哗啦啦的声音连绵不断。

 叶敬淳一眼便看见那座被白雪覆盖的孤坟,心中一动,猛然间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心中一阵凄然。

 跟随他的护卫飞身在枫林上空来回兜了个圈,把四周的境况摸得清清楚楚,最后回来落在地上,躬身道:“回侯爷,附近没有人,更没有平南王府的人留下的任何线索。他们是不是有意使诈?”

 叶敬淳抬手慢慢的摆了摆,说道:“不会。平南王爷怎么会对我们使诈。你们先退下,有什么动静速来回我。”

 “是。”连个护卫躬身退下去。

 叶敬淳翻身下马,松开马缰绳任由马儿自由活动,而他则一步步慢慢走近了那座孤坟旁边。

 站在那座简单的青石墓碑前,叶敬淳慢慢的蹲下身去,抬手轻轻地抚摸着他自己用佩剑刻的‘爱妾柳氏之墓’六个大字,积雪已经把那锋利的笔画填成了白色,映着青石块自有一种肃穆之感。

 “你儿子回来了。他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虽然没有什么官职,可在京城那些世家的眼里,竟比我这个镇南侯还强几分。而且还善动心机,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居然用这样的办法把我引出来看你。你是不是也赶到很欣慰?”

 风声呜咽,凄凉哀怨,似是柳氏对他的回答。

 “唉!十年了!”叶敬淳慢慢的坐在雪地里,看着墓碑上‘柳氏’二字,无奈的苦笑:“我们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了。他不再是之前那个愤懑不,对任何人都心存仇恨的小孩子了。虽然他还是叫我生气,可他的身边,有真心以待的兄弟,也有他用心呵护的佳人。不管怎么说,他都比我想象中的更好。”

 叶敬淳的嘴角噙着一丝难得的微笑,继续叨念着:“青青啊,你终于可以瞑目了吧?”

 墓碑上的字静默无声,却是对他最好的回答。

 忽然风声一紧,有一个护卫从一侧的树梢上飘下来,单膝跪地,低声说道:“侯爷,有一辆马车从官道上行来,两匹上好的黑马驾辕,像是大户人家的车。”

 叶敬淳点点头,说道:“没事儿,你退去五丈以外守着。”

 “是!”护卫答应一声,飞身隐匿在枫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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